慢读时间丨一个博士生导师的X、Y、Z

战疫方酣，我昨晚竟做了一夜梦。梦到了研究生X、Y和Z。3个人虽然都毕业了，我却对他们一直有较多挂怀。

打开手机，滴滴答答的微信接踵而至。没想到， X、Y和Z的问候一股脑都到了！

X是陕西人，她让我一定多保重，等疫情过后请我去她老家吃肉夹馍。大家都知道肉夹馍一直是她的最爱，我也偶用肉夹馍开玩笑打趣她。

X主攻翻译研究，平时很用功，对汉学家徐穆实的翻译研究很有心得，但我还是不时督促或者用她的话说是敲打她。一个暑假，她待在家里，我问她体重增加了多少？她知道我是在“敲打”她，就说体重在减，学问在长，就是每天离不开肉夹馍。我写打油诗揶揄她：指点天白是苦活，白费力气空累舌。任凭泮池鱼虾多，哪如每日肉夹馍！泮池是上海大学那爿湖的名称。

X本科毕业于北京名校，研究生毕业后又去了北京。今天早晨，她在微信中说想吃饺子了，我调侃着问为什么不是肉夹馍呢？她哭笑不得，说谢谢我一直帮她记着肉夹馍，说吃肉夹馍是她生活中的最高境界。我跟她说，情况好些回上海看看，我请她吃肉夹馍。

再来看来自于Y的微信。Y当年考研究生时，给我写了一封才气纵横的长信，这也是我毫不犹豫收他入门的主要原因。他说他现在国外访学，没办法当面执弟子礼了。Y悟性很好，在诗词方面，是能够和我唱和的不多的学生。他的“译商”也很高，译就的《徐志摩传》广受好评。Y很用功，但也有偷懒拖沓的时候，所以我会定期委婉地对他旁敲侧击。记得有一次他寒假后从家里回来，看过他的“作业”，我给了他一个严厉的评语：回家10天，退步两月！他顿时诚惶诚恐，反省检讨，并很快拿出漂亮的成果给我看。

Y善于写诗，特别是在节假日或者有场合的时候。中秋的时候他会这样写：遥望风烟海内隔，祝辞肝胆遣谁托？朱程意绪江东在，师旷琴弦指上多。中籍西典千杯酒，秋去春来万里歌。快意佳节邀桂月，乐时何虑醉颜酡！一看就是藏头诗：遥祝朱师中秋快乐。

新年来到，他会写“遥寓中原阔，祝祺黄浦滨。朱联辞旧岁，师道愧传薪。新著琅玕丽，岁华琼酿醇。平居何所寄，安乐共新春”——遥祝朱师新岁平安。

都藏头，都自然，不做作。

或这样写：一度春秋逝如飞，犹思昨岁斥熊孩。离乡每忆桑前月，别师常念杏林台。深恩有负徒自愧，浅学无济空徘徊。感恩嘉节今又至，不肖顿首祝开怀。

我多年来都不过生日，但Y知道我的身份证号码，有心如他，每逢这一天，都会做联或写诗给我。有一次，他写了这样一幅对联：

上联：泮溪池旁，春风桃李三千树。传道授业，为师为父为伯乐。挥就新论稿，指点江山，激扬文字，万种豪情方振武；

下联：学思湖畔，秋月梧桐一南枝。举盏联诗，亦傅亦友亦知音。俯首故纸堆，兴继绝学，热肠书策，一怀悲悯最止戈。

联中写出了我的学术人生、性格喜好，还巧妙地嵌入了我的名字和笔名。

我55岁生日那天，Y写道：入门方数日，别师已期年。愿使斯文炽，何愁华发添。白首勤赓著，青灯志述删。老马竟千里，大鹏扶高天。精诚感孺子，发奋效昔贤。逢师重五寿，长歌把酒欢。删却万千语，唯有劝加餐。

那时他已考上博士生。款款深情，殷殷关怀，令我感动。

一次，我为他的事忙了一整天，结束时Y连声谢我。我顺手写道：我为后生忙一天，不为功名不为钱。只为确保鸿图志，升入名校学三年！

Y赶忙回复，诗曰：红日昭昭耀中天，温暖桃李不图钱。一日为师终身父，深恩常怀无穷年！

Y一直与我能够彼此唱和，也算是师生间的佳话了。

今晨的第三个微信问候者Z来自湖北，是个聪明伶俐的湖北妹子。她说两年没见，一直惦念老师，让我多多保重，等疫情过后来看我。

Z当年是推免生，来面试的时候，她很坚决地说：“如果允许我自选导师，我就接受面试，如果不允许，我就不面试了。”她要选择的导师就是我。后来，Z面试表现很好，如愿成了我的研究生。

很快，Z就进入了读研角色，开始接受我给她的翻译任务，给出版社翻译一本畅销小说。Z的翻译持续了3个月，每天晚上都会总结当日的翻译心得和遇到的问题，及时通过伊妹儿向我汇报，小到单词、词组，大到句型、段落，包括语境、语气、典故、意象、韵律、节奏等等；我不论多忙，都尽可能在第一时间认真回复她。后来在毕业论文答辩会上，答辩委员会看到了Z在毕业论文后面的附录，都感慨良多——Y把我给她作指导的伊妹儿全附在后面，竟有100页之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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